绝恋故事

    故事的起源,是我随父母举家搬到纽约认识了风以后。

    他的家里与我家是世交。在水方的时候,我就常听说他的名字,十六岁那年,才真正见到他。他是一个和我不同的孩子,他会各种不同的球类运动,会喝酒,还会一项我从来没试过的一件事——和不同的女孩子交往。

    我知道,这是家庭的不同造成的。我的父亲,是一个极传统的中国人。也许与他书香门弟的出身有关,他有满满一屋子的藏书,那些书柜高高的,十六岁的我即使踮起脚也只能碰到最高一层的边沿。在水方的时候,我的童年,我十六岁以前的少年时代,都是在那间书房里度过的;而同样大的一间房子,在风的家里,却用来做家庭舞厅。

    父亲是个极严厉的人,他的孩子,不允许晚上九点以后回家;不允许吃饭的时候哼歌;不允许双腿大开地坐在沙发上;不允许穿睡衣或夹脚拖鞋在客厅里走动;不允许在长辈面前粗声粗气地讲话;甚至不允许对仆人吼叫。然而父亲所不允许的一切,在风的家里却是司空见惯的,他甚至可以直呼父母的名字。

    但即使是这样,我父亲与他父亲无论在生意场上还是在平时,都是极好的朋友。也许是受他们影响,我和风,虽然性格迥异,但也是无话不谈的铁杆朋友。

    吕伯伯常常拍着我父亲的肩膀说,老钟啊,可惜咱们两家都是小子,若是一男一女,就结为亲家,那多好。

    这时风便会拍着我肩膀,说如果真的是一男一女,那我绝对是女的。如果我是女的,那早已成了“他的女人”了。然后他问我接过吻没有,并邪邪地笑着,一直笑到我脸红及脖子根。

    我们不要谈这种不文雅的问题。我摇着头说。

    哈!他挑着眉,向后甩甩头发,不文雅?那才叫快乐呢。

    说着他伸出手,大拇指伸出去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,说,这是一个接吻模型,你要不要试试?

    我厌恶地转过头,不愿理会。

    他继续说,连接吻都不会,更别提那件事。

    我猛地站起来。我是真的生气了。

    我不理他,跑进书房里,翻开史记看见“人固有一死,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”后,深红的脸才恢复常态,狂跳的心也安静下来。

    但渐渐的,书上那些字变得模糊不清,却有三个字煅显出来——金瓶梅。

    我吓了一跳,便劲揉揉眼睛再看,一切如故——那只是我的幻觉。

    在来纽约以前,我十五岁那年看过金瓶梅这本书。我相信是父亲一时疏忽把它放在了我够得着的地方。当时我也只是找本书随便翻翻,发现它后觉得叙事性很强很有意思,于是从书房里拿出来到宽敞的客厅去看。我哪里知道那是清代言情。

    当我看得目瞪口呆身体发热莫名躁动的时候,父亲发现了我手中的金瓶梅,于是我遭到了极大的谴责以及鞭子的洗礼。

    从此我恨透了兰陵笑笑生,恨他居然写出那种想毒害我。

    可是现在为什么会想起它?!

    我惊慌地往四周看,怕看见父亲和他的鞭子就在我身后,还好没有,我松了气的同时又埋怨起风来,怪他说那种扰乱我的心志的话。